本文作者:甘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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渔船刚靠岸,就听得凤嫂子进了船舱,她的嗓门洪亮:“梅梅,你今天有口福了。”她的皮肤真白,不像沿海太阳下的女孩。就连性格也不像,文静,不说话,怯生生地站在凤嫂子身旁。凤嫂子笑得露牙花,她说:“这是我表嫂的闺女,城里来的,来海边过暑假。”怪不得。他看得呆了,如果不是皮肤黝黑,脸上大约早已飞红。那个夏天,是他最快乐的时光。他和梅梅成了朋友。他教她捕鱼,教她游泳,教她用贝壳做项链。那么多同龄的伙伴,梅梅最喜欢他。她叫他阿蓝哥,跟在他身后跑,不到一个夏天的功夫,就晒得黝黑黝黑,她说:“阿蓝哥,我回城了,你要给我写信啊。”阿蓝想要抱抱她,但转念一想,自己可是男子汉。于是他挥挥手,大咧咧地道:“诶,多大点事,你哭什么,我保准给你写信。”
她不知道,海边起了大台风,阿蓝的父亲,再没有回来。阿蓝的母亲哭晕了,醒过来,看到那片蓝色的海,眼泪又再翻上来。这海丰饶又美丽,可这海里的每滴水,都咸得发苦。妈妈和阿蓝辗转去了很多地方,去过镇上,也去过城里。妈妈换了好多工作,洗碗工,清洁工,打字员,促销员,她什么都做,却又什么都做不好。人家嫌她普通话说不好,又嫌她总是苦着一张脸,爸爸走了,妈妈就不会笑了。他的青春期,死在了那个夏天。他越来越沉默,像一个密封的罐子,话藏进心里,还怕不严实,又加上了一把锁。
新爸爸是个生意人,给了阿蓝母子安定的生活,供养他上大学。报到的第一天,在新生名单上,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:白茵梅。最后,她把身边的男孩拉过来,向他介绍道:“这是我男朋友,我们的学长。”她来这所不怎么样的大学,就是为了那个学长,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,但他比她高一届。他们时常吵架,闹过很多回分手,阿蓝每次都是倾听者。他知道学长的花心往事,知道梅梅想跟学长结婚,还知道,梅梅为学长,流过一个孩子。他不知道的是,漂亮大方的梅梅,为什么会在学长面前,把自己作贱成那样。
他却更愿意自食其力,大海边长大的孩子,自尊心要强——他始终,无法管那个男人叫“爸”。他找了很多份兼职,派过传单,卖过电脑配件,还去推销过英语刊物。他的时间排得满满的。唯有梅梅,是黑白生活中的彩色点缀。但梅梅过得并不好。她和学长的爱情,已经走到了末路。学长要毕业了,他想要远走高飞,急于把梅梅甩掉,像抛弃一样累赘的行李。七月的一个夜晚,阿蓝突然接到了梅梅的电话——她在酒吧喝醉了。阿蓝飞奔着拦了一辆出租车,找到了哭得一脸晕妆的梅梅。他又拦了一辆车回学校,梅梅刚一上车,就趴在他肩膀睡着了。后来的很多年里,阿蓝时常回忆起那个夜晚,一个之于他惊心动魄的夜晚。阿蓝的母亲,突然晕倒在地板上,医生说,她脑袋里有个肿瘤。
继父的头发,一夜之间白了大半。他在医院的长廊上踱来踱去,烟抽了一根又一根。直到最后一根烟燃尽,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,终于失声痛哭:“我的前妻,就是这个病没的。”阿蓝在那瞬有些恍惚,他以为,少年丧父的他,早已尝尽世间的苦。他们互相逗对方开心,一起聊天直到深夜,梅梅还承诺道:“等伯母的病好了,我们一起去旅游吧。”14岁丧父的阿蓝,又在22岁这年,失去了他的母亲。他给梅梅打电话,几乎是哀求她:“你能过来陪我吗?”那些在身体里积攒了许久的痛苦、愤懑和不甘,源源不断地从血肉里钻出来。两个同样疲惫的灵魂,在没有尽头似的黑夜里,喝了许多许多的酒。
伴随着母亲的去世,他越来越沉默,如果说原先他的心,只是上了一把锁,那么如今,他又往那锁眼里,浇筑了铜汁。阿蓝呢,他早就没家了,索性留在大城市,天大地大,哪儿不一样呢。偶尔,他会去看看继父,那个善良的男人,为了救治他的母亲,耗尽了大半生的心血,却依旧终将迎来,无人陪伴的晚年。阿蓝升职了,又辞职了,辗转来到了另一个城市,谈过两场恋爱,却又不了了之,最后那个女孩,甚至拿走了他所有的积蓄。时间似乎失去了一切意义,他成了天地间的浪子,四处为家,无处生根,学会了抽烟,学会了喝酒,也学会了用聊天软件,约会一个又一个女孩。老同学开玩笑道:“我们都以为,你会跟她在一起呢。”
在异地的街头,他是来出差的,刚走出写字楼,就迎面撞上了她。她瘦了很多,脸上写满憔悴。他这才知道,她是来办离婚的。人到了一个岁数,似乎都终将面对同样的事。亲人会逝去,爱人会离去,那些美好而羞涩的初衷,变得斑驳而大胆,破罐子破摔似的。一觉睡醒,他听到梅梅在抽泣,她说:“我什么都没有了。”人生的痛苦,每一个都无法自行消解,它们必须找到一个又一个的出口,从身体里释放出来。她还说:“毕业那会,我是最后一个走的,我一直在等你……”眼前的梅梅,又焕发了少女的光彩,他想,其实她一直没变。无论遭遇了多少挫折和失败,她们又终将在爱情里,焕发色彩和生机。34岁的白茵梅,在异乡的酒店里,依旧像个少女,怀揣着爱情的希望,在等待一句告白。
多年的等待和错过,耗尽了他全部的爱。他早变成了这红尘里,最普通最世俗的男子,为三餐奔波,为利益低头,为生活摸爬滚打。如同她期待的那样。他看见她笑了,笑得那么开心,好像一切前尘往事,都在那刻得到了弥补。他把钥匙和钱包放进裤兜里,出了门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直到最后,他依旧没有告诉她——他已经结婚了,孩子都一岁了。PS:首发于2018年,修订后再次发布,甘北原创发布!大家好,我是北北,在这个三八妇女节,我们组了一个“豪华云阵容”,为那些值得被感谢的姐妹们来一场“云过节”。我们携手德高望重的学者、蜚声海内外的艺术家、体坛传奇人物、新媒体大V,各行业的巾帼翘楚......一起做了一个vlog。“妈妈,我不想嫁富二代。”“那就别叫我妈了!”
“女朋友收了我5.2元红包,我真想跟她分手,太庸俗了!”